第九百九十九章 坦白

“中国人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或者折中，打个比方说，一个屋子很暗，需要开一个窗户，但在这个房间里工作的人，往往各抒己见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，并且觉得自己才是正确的那个，所以开窗户的事情，肯定会很麻烦。
这时候，如果你说要把屋顶拆掉，那这些人就会过来调和，选一个折中的办法，开个窗户。”
赵浮生笑着开口说道，只不过说话的对象，却并不是范宝宝，而是叶敬。
马上就要过年了，赵浮生和范宝宝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，却接到了叶敬的电话，两个人约在中戏附近的一间茶馆里见了面。
“所以，这就是你的解决方案？”叶敬看着赵浮生，笑了笑说道。
赵浮生脸上不动声色，听到他的话，并不为所动，淡淡的笑了一下，却没有开口。
不管叶敬是得到什么风声也好，还是有求于人也罢，总而言之，赵浮生觉得，这个时候，自己比他要稳的多。
最起码，自己能写剧本，而叶敬，需要面临的问题，更多。
“这不是我的方案，这是鲁迅先生说的。”半晌之后，赵浮生笑着道：“我一直都觉得，鲁迅先生是个伟大的思想家和哲学家，他的话，很多都让人深思，发人深省。”
“鲁先生的话还真多……”叶敬撇撇嘴，冷笑着说的。
他当然明白，鲁迅先生没那么多时间说那么多话，他的文章，大部分也都是抒发自己感想的内容，是后来者为之加上了那么多的字面意思。
但这并不妨碍，叶敬明白赵浮生的想法。
说到底，赵浮生的打算很简单，这小子分明就是想要和那些人演一出愿者上钩的好戏。
“你就那么笃定，他们会上钩？”眉头皱了皱，叶敬对赵浮生道。
赵浮生一笑：“叶大哥，你觉得，如果把钱摆在那些人的面前，他们会不去捡起来么？”
“怎么可能！”
叶敬脱口而出道：“别人我不知道，据我所知，我认识的那些人当中，但凡能赚钱，他们什么都会做，拍咸湿片都可以。”
所谓咸湿片，说白了就是带点颜色的电影。
比岛国的那些动作片稍微遮掩一些，更多的是擦边路线。
赵浮生对此深以为然，对于资本的德行，他认识的更清楚，后世连公然在电视剧里卖腐这种事情他们都做的出来，更不要说别的了。
说到底，赵浮生一直都觉得，做人其实有时候还是需要一点原则的。
矫情也好，又或者是故作姿态也罢，越是没有原则的商人，往往就越容易为人所趁。
毕竟苍蝇不叮无缝蛋，如果一个人无欲无求，往往就很难有人战胜的了他。
无欲则刚，可不仅仅是一个成语那么简单。
“港岛那边的人，可靠么？”叶敬随即想到另外的关键，对赵浮生认真的问。
这些年来随着两岸三地交流的深入，特别是文化方面的交流，对于港岛方面的文化，尤其是影视方面的，叶敬倒是了解不少，总体而言，他其实是不太喜欢那边的人的。
这是没办法的，港岛人管内地人叫阿灿，内地人叫他们港灿。互相看不顺眼，由来已久。
八十年代的港岛有一部电视剧叫做《阿灿正传》，讲述的是一个叫阿灿的内地人，他是从内地到港岛的，很傻很天真，很“社会主义”，从那之后，阿灿就成了一个形容词，用来形容那些没见过什么世面，专门讲意识形态的内地人。
而到了九十年代中后期来说，随着亚洲金融危机爆发，港岛爆发大规模失业潮，许多港岛人在九七年之后，开始北上进入内地工作、生活，由此也就有了所谓的港灿，指的是那些不熟悉内地文化，但却要融入进来的港岛人。
当然，后来在网络上，则指自小在港岛生活、成长，自以为学贯中西，见过世面，实则目光如豆，对殖民时代无限怀缅，却又自觉被人家舍弃，不齿大陆暴发户的嘴脸之余，却又晓得自我安慰、自我感觉良好的人。甚至认为港岛人比起大陆人高人一等，不齿于讲普通话的这种人。
总而言之，港岛人，尤其是港岛电影人，这时候，在内地的风评，还真就不怎么样。
没办法，谁让这些人总喜欢讲排场，动不动就坑内地的金主们呢，被坑的次数多了，自然也就有了警惕。
“可靠倒是谈不上，大家都是为了赚钱而已，互相利用罢了。”赵浮生淡淡地说道。
这是心里话，终究自己是为了打开市场，而对方则一方面是为了进入内地捞金，一方面则是为了和内地的娱乐圈产生关系，大家各取所需，心照罢了。
不管什么事情，一旦大家的利益诉求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一致，那就有了可以坐下来谈的基础，就好像叶敬和赵浮生，其实也是这样，只不过他们两个人更深谙某些规则，很聪明的把事情摆在台面下。
“怎么着，你想拉我入伙？”叶敬听了赵浮生的话，沉吟了片刻，对赵浮生道。
赵浮生点点头，老老实实的说：“未来影视那边有资金，但宣传发行方面，不如你路子野，更何况，我们一直都是合作伙伴，不是么？”
说完这句话的时候，赵浮生似笑非笑的看了叶敬一眼，便没有再开口。
有些话没必要说的那么透，只要叶敬脑子还清醒，就应该明白，跟自己合作，是他现如今最好的选择，也是唯一的选择。
前提，是如果他真的想要在影视这个圈子里混一口饭吃的话。
叶敬也明白赵浮生的意思，所以并没有马上回答赵浮生，而是静静地坐在那，仔细的思量着这里面的利弊得失。
总体而言，叶敬的问题在于，他之前大部分时间是属于玩票性质，虽然号称京圈大佬，但和那几位要么开公司，要么背靠某个电视剧制作中心的大佬比起来，他的底蕴，无疑是最浅的。
但叶敬也有自己的优势，那就是他圈子里的人脉关系广，这也是为什么未来影视和叶敬同样在圈子里被敌视，同样被排斥，但叶敬依旧能够拿到好剧本，依旧可以启动项目拍摄的原因。
不过叶敬也在担心，如果自己选择和未来影视合作，会不会对自己造成影响。
他需要衡量的，也正是这一点。
“叶哥，这可不像你了啊。”
赵浮生看叶敬不说话，半晌之后开口说道，语气里面却带着一丝揶揄：“我认识的那个叶敬，也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。”
说实话，他的耐心真的不太够，这件事原本赵浮生是不想带着叶敬的，按照他的构想，自己把脑子里设想的那几个剧本拿出来之后，基本上未来影视的问题，如果按照白洁等人的方案来操作，肯定能够得到解决，剩下的，就是如何聚拢起人气，签约几个好演员的问题了。
但和姜闻谈起这个方案的时候，姜闻劝赵浮生，最好还是拉着叶敬。
毕竟，叶敬在京圈里的人脉关系，关键时候，还是有些用处的，最起码，有个缓和的余地，不至于弄的剑拔弩张，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。
赵浮生其实很想告诉姜闻，等到网易通过游戏业务起死回生，股价登上七十美金一股的高峰之后，自己根本不需要在意这些人的面子。
但没办法，这是他的秘密，暂时还不能说。
更何况，赵浮生也没打算全部抛售自己手里的网易股票，这玩意用来贷款抵押是最划算的，卖掉的话，除非自己疯了。
藤讯、网易这种高科技公司，以后的发展，除了赵浮生之外，没有人会知道有多么的可怕。
网易的股价涨到七十美元一股的时候，很多人都以为到顶了，但十五年后，这个价格，还会再翻五倍。
没错，将近三百五十美元一股。
至于那只企鹅，赵浮生记得自己看过一篇新闻，说在微信5.0版本发布的二零一三年，藤讯的股票价格，比十年之前刚上市的时候，翻了一百倍。
也就是说，如果有人话一百万在藤讯上市之初买了这只股票，哪怕放在那里什么都不做，十年之后，这一百万就会变成一个亿。
而现在，距离藤讯上市，还有不足四个月。
赵浮生忽然觉得，自己距离走上人生巅峰的日子，越来越近了。
但在那之前，他还是听从了姜闻的建议，不管怎么样，就像姜闻说的，叶敬为人还算不错，拉他一把没有坏处，同样也等于在京圈这边，给自己找了一个可以作为中间人的缓冲。
打击对手从来都不是做生意的目的，和气生财嘛。
未来影视想要长期立足于国内的娱乐圈，展现肌肉是很有必要的行为，但并不意味着，就要把同行全都给逼到自己的对立面去。
虽然同行是冤家，但真要是变成过街老鼠，人人喊打，赵浮生自问也没那个本事扭转乾坤，哪怕他是个有钱人，但如果有钱就能改变一切，那大甜甜岂不是早就拿了奥斯卡影后。
特么的，原来责任在自己这。
“你怎么了？”注意到赵浮生在自己说完那番话之后脸色大变，叶敬有些奇怪的问。
“这个……”赵浮生搓着手，表情略微有些尴尬的说：“这个，我有个事情，想要对你说。”
“什么事情？”
叶敬有些奇怪，直觉告诉他，赵浮生要说的事情，应该很重要。
“咳咳，是这样的，未来广告当年创立的时候，你也知道，是我和我之前的大学辅导员一起弄的。那时候我们都没什么钱，只能靠着我给人家做策划，把赚到的策划费投入到公司里面。”
赵浮生斟酌了一下语言，最后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叶敬一部分，倒不是信任他之类的，而是既然想要跟对方合作，总要给与对方一些信心才行，不然人家疑神疑鬼的，怎么可能放心与未来影视合作。
“所以呢？”叶敬眉头皱了皱：“你是说你是未来广告的股东这件事？我知道啊，身为首席策划，你要是没有股权那才奇怪好不好？”
“那个，不是普通的股东……”赵浮生摇摇头。
叶敬有点莫名其妙，随口笑道：“难不成，你还是大股东么，合着未来影视和未来广告都是……”
话还没有说完，他自己一下子就愣住了。
足足一分钟，叶敬一句话都没说，就那么看着赵浮生，连眼睛都不眨一下，仿佛在看外星人似的。..
他没有办法不惊讶，刚刚原本他打算和赵浮生开一个玩笑，可随口说出那几句话之后，叶敬的脑海当中却灵光一闪，在那一瞬间，想到了一个可能，一个近乎于荒谬的可能。
假如，赵浮生是未来影视的老板呢？
那是不是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解释通了？
无论是赵浮生对未来广告还是未来影视的事情尽心尽力，还是为什么不管外界怎么传说，他始终都留在未来广告，并且在公司的话语权极大。
一切不合理的解释，如果用这条假设作为前提的话，全都变成了合理的。
自己的公司，当然可以为所欲为了。
“真的很抱歉，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，只是这件事实在是有点不太合适告诉所有人。”赵浮生诚恳的看着叶敬说。
叶敬这个反应，赵浮生就知道，他应该已经是猜到自己的身份了，所以说出来的话，自然也就不再隐瞒什么。
等到赵浮生把所有的一切都和盘托出之后，叶敬满脸苦笑的看着他：“你小子，把我们瞒的好苦！”
他口中的我们，自然指的是姜闻和于飞鸿甚至包括其他认识赵浮生的人在内。
毕竟，所有人都没想到，原来这小子，居然是比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有钱的富豪，没错，就是富豪。
身为北方三大广告公司之一的未来广告的幕后老板，单凭这个身份，叶敬就可以肯定，赵浮生的身家，起码超过一个亿。
他才二十五岁！创业不足四年！而且还是白手起家。
一想到这个，他就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，原来不知不觉当中，自己竟然见证了一个年轻富翁的诞生。
身为大院子弟，叶敬的朋友圈里，不发身家过亿甚至更多一点的人，但论年纪，赵浮生绝对堪称其中翘楚。
“不是有意的。”赵浮生见叶敬很快镇定下来，笑了笑给他倒了一杯水：“这回你对未来影视，应该放心了吧？”
瞪了他一眼，叶敬没好气的说：“放心，可不是放心么，要是敢骗我，我就住你们家去。”
毕竟是顽主出身，见过大世面的人，虽说不像那些最顶级的二代三代们似的投身政坛，但叶敬能够在首都这一块混的风生水起，当然不是一般人。
赵浮生既然坦诚相告，意味着他也确实打算与自己合作，叶敬没有任何理由拒绝。
人要脸，树要皮，别人把面子给足了自己，要是还装模作样，那就真的是不识抬举了。
两个人都笑了起来，自然合作的事情，也就这么定下来了。
具体的细节，叶敬自然会安排人去未来影视找白洁谈，赵浮生同样也是这么打算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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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所以，你小子真是个亿万富翁？”
转过天来，姜闻的电话直接就打到了赵浮生的手机上。
幸好范宝宝没在家，拉着杨盼盼出去给赵爸赵妈和李媛这些长辈们买礼物去了，不然赵浮生觉得，就凭老姜电话里这个大嗓门，自己苦心隐藏的秘密，可能就要被曝光了。
“叶敬对你说的？”赵浮生笑了笑道。
他倒是不介意叶敬告诉姜闻，本身这件事自己既然说出来，那就没打算隐瞒了。
事实上，赵浮生觉得，自己也是时候告诉身边的人某些事情了，包括范宝宝在内，这次回家，他也打算把一些东西告诉她。
低调固然是需要低调，但身边亲近的人，总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不能知道。
赵浮生甚至在考虑，要不要告诉老爸一下，自己貌似现在比他有钱。
想来想去，赵浮生居然有那么一点期待了，父亲脸上的表情，一定很精彩。
“是啊，他说的时候我开始还以为这家伙疯了，结果居然是真的！”姜闻一脸懵逼的说道：“不是，你一个亿万富翁，你买房子居然管我借钱，出去吃饭居然让我请客！打个出租车，你还让我给你送到家！”
很明显，老姜同学这是想起从前的“血泪史”，相当不爽啊。
赵浮生哈哈大笑了起来，不得不说，姜闻这个人，是真的有趣，明明对于自己身份的转换其实有些怪异的，但他关注的点，还真是相当的奇葩啊。
脑回路之清奇，不输于范贝贝小朋友。
“我那时候手里是真的没有钱啊。”赵浮生无辜的说：“你想想看，未来广告那边一直在投钱，然后未来影视刚刚建立，就连盛达科技那边，也是一直在谋划上市的事情，我跟你说，我现在银行卡里面连一百万都没有。”
“真的？”姜闻一愣神，有些意外，但随即语气严肃的说：“你的意思，公司不受你控制了？我认识几个法律方面的专家，要不要联系一下？”
“别别别。”赵浮生连忙摇头：“你误会了，误会了，我的意思不是公司那边不受控制，而是说，现在还不算收获的时候。”
姜闻闻言长出了一口气：“不管怎么着，你小子这么土豪，我结婚的红包，你看着给吧。”
关系在那里摆着，不管赵浮生是亿万富豪，还是普通人，对姜闻而言，其实意义不大，最多也就是多了一个安心的保证，最起码等自己签约跳槽到了未来影视，很多事情都可以商量着办了，谁让大老板和自己是好朋友呢。
这就是姜闻的人生哲学，在他看来，一切事情，只要不对自己拍电影造成影响，那就不叫事儿。